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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了還等不到39任繼承的怨念產物

 

※全員清水向無特定CP,時間為39番外之後,有自創角

 

※只是腦洞大開想給格里西亞一個好結局(你確定欸?

 

※文長注意

 

雖然比慣例來得晚了快五年,但三十八代十二聖騎士終於迎來了三十九任的上任,同時也迎來了他們期待已久的退休生活。

而在交接典禮後不久,露西亞也跟著接下教皇的職位,成為光明神殿首位女性教皇。

至於那個卸下教皇職位、頂著十五歲外貌的死老頭在傳承典禮結束後,只說了句「終於解脫啦」,隨後便從葉芽城消失,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裡。

 

隨後,光明神殿在那對兄妹的掌管下,穩定的發展。

 

就如同當初進行封印時許下的承諾,三十八代十二聖騎士退休前便私下在離光明神殿不遠的後山找了一片地,用各自不多的退休金蓋了幾間相鄰的小木屋,一完成交接就集體搬家,持續生活在一起。

 

其實黑暗屬性早在退休前一年就被平衡完畢,魔王功成身退,封印也隨之不再有維持的必要,不過他們還是兌現了承諾,全部留在葉芽城,一個不少。

 

對此,身為當事人的前太陽騎士長兼前任魔王頗有微詞。

畢竟好不容易退休,同時黑暗屬性也確實消耗完畢,他沒有興趣把所有人和自己一樣繼續綁在一個地方不能跑,何況也不是每個人都有把自己的家人接來葉芽城。

 

——總要以防萬一嘛,萬一屬性失衡,有人又再跑去斜槓魔王,還無聊想毀滅世界看看的話怎麼辦。

聽著格里西亞不知道第幾次抱怨和十一個男人綁在一起很噁心,他們這樣說,真正的原因卻隱藏在有點哀傷的笑容裡。

 

從屬性平衡、魔王失去功用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最珍視的那人失去魔王的天賦和法力,只能靠教皇的法術勉強維持感知能力,讓那人撐過最後一年一些必須出席、不能露出異狀的公開場合。

 

而他身體衰敗的速度之快,更是讓人措手不及。

 

紅詩先前就提過,成為魔王的人本來就會在黑暗屬性的消耗下,不只身體會變差,也會衰老的比較快,但格里西亞光是那張臉就沒什麼改變,就也讓他們忽略了這件事,認為他只有身體變差這個副作用。

 

直到意識到狀況不對的時候,大家才去逼問一臉早就知道進一步詳情的紅詩。

 

--你們終於發現啦?其實黑暗屬性和光明屬性本來就是抵觸的存在,從一開始全身充滿光屬性卻會吸收黑暗屬性,到後來身為黑暗屬性的容器卻生活在充滿光明屬性的聖殿裡,一切對他都是傷害,只是先前黑暗屬性和光明屬性的供給與支撐一直都在,所以他的傷害不會明顯顯現出來。

 

他們才知道,當時那次失控的出差,魔王說的「你們不會想要我消失的,我一消失,他根本活不了多久!」是真的。

那是格里西亞始終不願意和夥伴們說的、隱藏在笑容下的殘酷真相。

 

 

春風拂來,後山的草地上開滿了一朵朵各色小花,蟲鳴鳥叫不絕於耳。

一抹金色身影與一抹白色身影穿過小小的道路,停在一棟木屋前。

 

「欸?艾洛,怎麼來了?」

聽到敲門聲,亞戴爾上前開了門,意外的發現門外站著自己熟悉的人。

頭髮長了一點,被綁成小馬尾,身穿騎士服的艾洛眉眼間的稚氣早已褪去,反倒多了一股英氣,一切都讓亞戴爾覺得孩子真的長大了。

 

「亞戴爾哥。」雖然眼前的人早就隨著十二聖騎士交接而卸下職位,艾洛還是習慣性的對著亞戴爾行了禮。「剛結束彌撒和巡城,想說既然都出來了,最近也比較沒有什麼事,就來看看老師。」

 

「還有我!我來幫叔加強一下法術!」

露西亞從艾洛的背後跳出來,一頭綠色長卷髮配著潔白的長袍在陽光下顯得更加柔和。

 

「太陽騎士長跟教皇同時不在,你們不怕回去的時候發現光明神殿垮啦?」

嘴巴上這樣說著,亞戴爾還是帶著笑側過身,讓兩個人走進來。

 

「不會啦,我們也就待一下而已,等等就回去了。」一進門艾洛就四處張望了一下。「不過怎麼是哥你來開門?夏洛特姨跟夏西亞呢?」

 

「夏西亞今年該上小學了,隊長蠻堅持要讓她上最好的學校,但位置離這邊太遠,所以夏洛特和夏西亞會搬出去,這幾天都在忙搬家的事。」

亞戴爾一邊講著,一邊勾起無奈又憂傷的笑容。

 

「老師只是……」不想綁住夏洛特吧。

艾洛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老師對溫柔婉約的夏洛特有著深深的虧欠感。

原本說退休後要結婚,但最後仍然沒有結,反而千方百計的想要把那對母女單獨送到環境最好的區域。

 

原因是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

 

「嗯,對啊,夏洛特也的確想要夏西亞獲得良好的教育,所以最後還是妥協了。」知道艾洛沒講完的話是什麼,亞戴爾一邊走向廚房一邊回答。「你們來的也剛好,這是隊長要吃的粥跟藥,幫我拿上去給他吧,一定要盯著隊長吃完喔。」

 

「好。」艾洛穩穩的接過放著兩個碗的托盤。「一定要看著他吃完?老師該不會又把藥偷偷倒掉吧?」

 

「對啊,審判長發現後大發雷霆,下令一定要有人盯著隊長吃藥。」

想起當時的狀況,亞戴爾無奈的笑了笑。

 

「我知道了,我會看著老師吃完藥再離開的。」不用想也知道前審判騎士長會有多生氣,艾洛點點頭。「那我和露西亞上去找老師了。」

「快去吧。」

 

站在房門前,艾洛一手托著托盤,舉起另一手準備敲門,手卻停在半空中。

 

「哥?」

露西亞疑惑的看著自家親哥,發現艾洛的雙眼有些無神,還隱藏著複雜的情緒。

 

「沒有,沒什麼事。」微微搖搖頭,艾洛勾起笑容,敲下門。「老師,是我,我進去了。」

 

不等裡面傳出回應,艾洛直接打開門走入。

坐臥在床上的人正好轉頭看向自己的方向,一頭銀髮披散,湛藍的雙眸中有著藏不住的疲憊,嘴角勾起的角度卻依舊完美。

 

「艾洛,怎麼有空來?」

把托盤放到床頭的同時,輕柔的話語傳來。

 

「剛結束彌撒和巡城,想說今天比較沒有急事要處理,就來一趟。」把裝著粥的碗和湯匙小心翼翼的放到格里西亞手上,艾洛確認對方有好好接著後才放手。「露西亞也來囉,她說要幫老師看一下法術。」

 

「叔——」

從床的另一側環上格里西亞的腰,露西亞撒嬌似的蹭了下那人的肩頭。

 

「你們兩個一起來,不怕光明神殿群龍無首啊?」

將湯匙放到碗中,格里西亞摸了摸那頭綠髮,有些無奈的說。

 

「不會啦,有什麼事大不了回去再處理。」露西亞鬆開環抱的手,把手放到格里西亞的胸口。「叔你先吃飯,不會影響我的。」

 

「那就麻煩你了。」

 

艾洛看著格里西亞胸前的光忽明忽滅,明明這樣的場景不是第一次看,但他卻有些失神。

他突然想起交接典禮那天,自己看著眼前被神職人員遞上的太陽神劍,慢了好幾秒才在老師的低聲呼喚下低頭接下。

其實當時自己早就已經超過要接下太陽騎士職位的年紀好幾年了,但他卻有那麼一個瞬間不想繼位。

他知道老師已經因為起死回生術失去了大半聖光,在傳承的前一年也已卸下魔王職位,失去了魔王會有的法力與天賦。

所以,如果他拿走了太陽神劍,老師便真的連最後一丁點光明屬性的補充與支持都沒有了,也就是說老師只能完全依靠教皇施下的輔助法術,花費強大的精神力才能勉強讓自己「看的見」。

這點就算其他騎士長沒有明說、就算他的神術天分和理解遠遠不及老師,他也是知道的。

 

太陽神劍的重量照理說與一般的武器差不多,可是那天他卻覺得那把散發光芒的劍有千斤重,讓他差點拿不住。

 

「艾洛,最近聖殿還好嗎?你也接下位置兩年了,應該越來越適應了吧?」

在胸前的光芒徹底消失、露西亞放鬆似的吐出一口氣的同時,格里西亞也將湯匙放在被淨空的碗裡。

 

「是的,已經慢慢適應了,最近一切如常,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接過自家老師遞過來的碗,他將裝有湯藥的碗塞到一臉不情願的格里西亞手裡。「老師,亞戴爾哥特別囑咐我要盯著你吃完。」

 

「好啦好啦,真是的,我會乖乖吃藥啦,一個比一個管的還多……」

 

看著格里西亞一臉苦哈哈的喝著藥,他和露西亞忍不住失笑。

 

「叔,法術我加強過了,應該最近對精神力的消耗不會那麼大,但你還是要多注意,不要勉強喔。」結束自己工作的露西亞站起身。「我必須先回去了,等等還要幫實習祭司上課,有狀況一定要跟我說喔。」

「知道啦,謝謝,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格里西亞習慣性的拍拍女孩的頭。

「叔也是!要注意身體喔,我走啦!」點點頭,露西亞揮了揮手,起身離去。

 

「那你和珍萼相處得如何?我有聽說大家後來對珍萼的評價還不錯。」

看著露西亞蹦蹦跳跳地離開房間,格里西亞輕輕喝了口藥後將視線重新放回自家學生的身上,繼續關心最近聖殿的狀況。

「珍萼對於突發狀況的應變相當厲害,解決了不少棘手的事件,我很感謝他。」

自從那次老師們出差回來,珍萼在禁閉室被格里西亞講過死刑細節後,整個人對於犯人的處理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也讓他本來就出色的辦案天賦與對案件處理的強大計謀顯現出來。

直到後來甚至有些國王陛下派來的棘手任務,他都會尋求珍萼出手相助,去減低處理不當的風險。

就私下的相處來說,珍萼還把所有騎士長管理的服服貼貼,雖然還是不懂他到底用了什麼方法,但艾洛承認這點自己的確不如小小隻的珍萼。

 

「那就好,能互相合作是最好的。」格里西亞似笑非笑的說。「倒是你,現在不會再把其他人當小孩看了吧?」

「不會的,他們是要並肩同行的夥伴。」

這在最後一次出差去把魔獄騎士長帶回時,他就有所體悟。

許多事情只靠一個人是無法完成的,而一昧地把所有人護在身後不只會讓自己面對不必要的險境,更會讓其他人覺得不甘和受傷。

 

不過老師怎麼突然講這個?

 

「很好,這樣為師就放心了。」

格里西亞的笑容帶著欣慰,但艾洛只覺得越看越不安。

 

「對了,老師,最近各地的冒險者公會突然丟出要去討伐魔王的任務,正在徵招高強的冒險者組成小隊,這是、」

想起最近收到的消息,艾洛有種直覺,這件事和自己的老師絕對有關連,而他必須在現在就問清楚。

 

討伐魔王的事,一直以來都是光明神殿或是各國皇室派出軍隊去處理的。

而箇中原因,也是聖殿與皇室間的首要機密。

就算有不要命的冒險者公會想發起討伐魔王的任務,一般沒過多久就會被壓下來,根本不會像如今一般風聲四起。

 

在發出疑問時,他才意識到,今天老師的房間裡沒有那個總是守著的水晶人偶。

 

「你不是也猜到了嗎?就是你想的那樣。」

「老師……」

格里西亞平淡的說著,表情連變都沒有變,相較之下,艾洛卻沒有那麼平靜,連訓練許久的完美笑容都掛不住。

 

「時間不多了,既然都起了頭,故事總要好好收尾啊。」

「勇者打敗魔王,世界回歸和平,故事不都這樣寫的嗎?」

 

看著格里西亞露出微笑,在接過遞來的空碗時,艾洛才發現自己的手微微顫抖著。

 

 

 

「烈火,羅蘭呢?我怎麼覺得好一陣子沒看到他了。」

晝夜交替,後山的樹林茂密的生長著,蟬鳴聲不停傳來,坐在床邊的格里西亞歪著頭,疑惑的問著正在一旁收拾東西的奇克斯。

 

就算已經卸任,多數人還是堅持要格里西亞稱呼他們的姓而不是名,理由很簡單,沒有人想要被格里西亞用各種怪裏怪氣的名字稱呼。

而唯二沒有堅持的,就是名字不會被本人唸錯的審判和魔獄。

 

「雖然偶爾會在出門的時候遇到,但我們也好一陣子沒有跟他講到話了。」端著一小盤餅乾走進來,希歐在奇克斯開口前就先回答。「給你,這是寒冰在出門前特別留下來要給你的。」

「他工作有這麼忙嗎?我怎麼沒有聽雷瑟說過?」

接過餅乾,格里西亞二話不說就塞入口中。

 

——可惡,好像又被減糖了。

 

「我覺得不是工作的問題,感覺他好像在躲我們。」確認散亂的書本都放回櫃子上,奇克斯隨手拉了一張椅子坐下。「我有問他,但他只說沒事。」

 

「太陽,你別想用感知找人,你現在的狀態根本沒辦法使用大範圍感知。」看到格里西亞吃著餅乾的動作突然停下還瞇起眼,希歐一個箭步衝上來抓住那人的肩頭。

 

「我只是在想事情啦!吼!」把嘴中的餅乾嚥下,格里西亞沒好氣的說。「幹嘛搞得好像我隨時都會亂來把自己搞昏倒的樣子。」

「拜託,你要是怎麼了有事的是我們欸,我才不想被審判扒一層皮掉!所以請你不要亂來!」

想起之前萊卡、帝摩斯和伊希嵐發現格里西亞發燒還偷偷把藥倒掉卻沒第一時間講,後來雷瑟大發雷霆的狀況有多可怕,奇克斯就覺得毛骨悚然。

自從夏洛特和夏西亞搬出去後,雷瑟怕這個人在沒人看著的時候身體有狀況或隨便亂來出事才安排人手輪班守著,知情不報自然是大罪。

 

「雷瑟不會對你們怎樣啦。」格里西亞一臉不以為意。

 

「那是因為你沒看到刃金一個禮拜不能被打的哀怨模樣。」奇克斯哼了一聲。「寒冰則是一個禮拜不能做甜點,烘焙坊還因為這樣休了一周,白雲一個禮拜不能去圖書館,我真的第一次看到白雲因為太哀怨存在感如此強烈。」

 

「存在感強烈也好啊,你們這樣就不用一直找人找不到啦。」

把空盤放在床頭,格里西亞笑著說,隨後站起身。

 

「太陽,你要幹嘛?」

瞇著眼走上前,希歐大有只要眼前這人亂來就要不顧一切把人敲昏的準備。

 

「你們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去等人回家?」

「「欸?」」

 

 

於是,羅蘭開門的時候便被站在玄關的奇克斯和希歐嚇到以為自己走錯房子。

「你們怎麼在這裡?」

站在羅蘭身後的雷瑟挑了挑眉,沒記錯的話,今天是他們留下來照顧格里西亞。

「他說要來等人回家。」希歐側過身,一臉無奈的比了比客廳。

「我們勸過了喔,他說『去夥伴家不算亂跑吧?真是的,誰才是你們老大啊,出事我負責啦。』這樣。」很怕被逞罰的奇克斯在一旁用飛快的語速補充。

 

透過縫隙,羅蘭和雷瑟看到了有著一頭銀色長髮的人正優雅的翹著腳,坐在他們家的沙發上悠閒地喝著茶,整個人就好像在自己家裡一樣自在。

 

「雷瑟,你有這麼好的茶葉怎麼沒跟我說?」

早就察覺到屋主回家的格里西亞轉頭,一開口卻說出讓眾人差點昏倒的話。

 

「……你們先回去吧,辛苦了。」

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雷瑟扶著抽痛的額角,對著不知道在玄關站多久的兩人說。

獲得准許,奇克斯和希歐兩個人如風一般的快速消失。

 

「其實你不用來等,叫我們過去就好了。」

脫下鞋子,雷瑟順手抓住想重新穿鞋離開的羅蘭,不給人反應的時間就直接拖著人步入客廳。

 

都相處那麼久了,雷瑟不會不知道格里西亞特地過來的原因。

 

「怕有人又跑到要出動一堆人去找啊。」放下茶杯,格里西亞拍了拍自己隔壁的空位。「羅蘭,坐這裡,我有話要跟你說。」

從進門到現在始終不發一語的羅蘭感覺到雷瑟從背後推了自己一把。

深知雷瑟的武力到現在這個年紀了還是在自己之上,就算要跑也難跑,更不用說格里西亞最討厭十二聖騎士在他面前鬧內鬨,真的打起來後面不知道會被如何逞罰,羅蘭深深吸了一口氣,才邁步向前。

 

看著羅蘭乖乖坐在格里西亞旁邊,雷瑟走到一旁的飯桌拿起一件薄外套,輕輕披在後者身上,低聲說了句「我在樓上,有事叫我」後便離去。

 

客廳瞬間回歸安靜。

 

「羅蘭,最近教課狀況都還好嗎?」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帶有著溫柔笑容的人一開口卻是問自己的工作狀況。

「嗯,有幾個小孩比較皮,但本質上都是好孩子。」

退休後,他和雷瑟一同去了葉芽城最厲害的劍擊場當老師,而實力強悍的前審判騎士長和前魔獄騎士長成為劍術老師也吸引了許多學生。

「那就好,那安琪兒老師最近可安好?我知道你每個禮拜都會回孤兒院看看。」又喝了一口茶水,格里西亞拋出另一個問題。

「老師最近仍然中氣十足地罵小孩。」

想起上次回去剛好見證了兩個小男孩被老師破口大罵的畫面,羅蘭的笑容多了一些溫度。

 

畢竟以前,是他和格里西亞最常被老師罵呢。

雖然都不是他起的頭就是了。

 

「看來老師真的是都沒變啊。」輕笑了幾聲,格里西亞放下杯子,接著便話鋒一轉。「羅蘭,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會變成這樣不是你害的。」

 

「我、」

看著那雙望向自己藍眼,羅蘭反射性張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是一次覺得,如果自己當初沒有殺死格里西亞,他就不會因為起死回生的代價失去他最引以為傲的聖光能力。

不是一次覺得,格里西亞必須要去當魔王,是因為自己已不是「活人」。

不是一次覺得,格里西亞沒有失去聖光的話,或許他成為魔王後身體不會衰敗的如此之快。

 

雖然不管是當時或現在都沒人怪他,但他總覺得是自己害的,這一切是自己造成的。

因此他更不敢面對,身體持續衰弱的格里西亞。

看著他虛弱的樣子,就像在提醒著自己到底犯下了多大的錯誤。

 

「羅蘭,被國王殺死是你自願的嗎?被粉紅控制是你有能力抵抗的嗎?」

犀利的問題傳來,他搖搖頭。

沒有人想自己去送死,而當時無法抵抗,只能看著格里西亞倒在血泊中無力感,他更無法忘記。

「所以那些事怎麼會是你的錯?」

「就算後面的確事件都牽扯到與我有關,但那些選擇都是我自己做的,你並沒有、也不可能逼我,其他人都知道,所以沒有人怪你,包括我也從沒怪過你。」

 

「羅蘭,放過自己吧。」格里西亞拍了拍羅蘭有些顫抖的肩膀。「你一直不來陪我,我總覺得那裡怪怪的。」

 

反覆咀嚼那人的一字一句,他緩緩點下了頭。

「明天我會去陪你。」

 

「啊明天不行啦。」

沒想到自己努力做出的選擇會被否決,羅蘭訝異的看著一臉苦惱的格里西亞。

他更沒想到的是,那人說出的理由有多荒謬。

「明天我沒記錯的話是輪到大地和孤月,你來的話大地就可以去把妹了,我才不允許,可惡,當我沒發現他每次來的時候身上的香水味都不一樣嗎?到底為什麼有這麼多女生會喜歡他啊……」

 

聽著到後面根本就是在抱怨的咕噥,羅蘭無法克制的笑了出來。

 

「格里西亞,你真的是吼……」還是沒變呢。

 

 

 

 

「魔王」被討伐成功的消息傳回葉芽城時,窗外樹林正開始從翠綠轉為艷火般的紅,而後被枯黃吞噬。

同一時間,身為「當事人」的格里西亞清醒著的時間也越來越少,就算醒來,也幾乎沒什麼精力可以好好使用感知。

雖然沒有被事先告知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他們的領導者給予所有人的信號。

 

於是,雖然本人可能看不到也已經感知不到那麼遠,他們所有人還是都放下了各自的工作和事物,天天守在那棟木屋周圍,而雷瑟更是直接搬進了自從夏洛特搬走後就空下來的房,幾乎全天都陪在那人身旁。

 

「你醒了?想吃點東西嗎?」

打開房門,雷瑟發現躺在床上的人正撐著身體想坐起,趕緊上前把人扶起來,拿了幾個枕頭放在後腰讓他可以靠著。

 

「沒有很餓。」小小的聲音帶有著剛清醒的沙啞。

「還是吃一點吧,綠葉有煮雞湯,我去拿一點過來。」

看到那人點點頭,雷瑟才起身離開。

 

「怎麼了?」看著格里西亞緩慢的喝著湯,表情看似平淡,不過他沒有漏掉那一絲落寞。

「沒事,沒什麼。」

「格里西亞,你知道你瞞不了我的。」

「是真的沒什麼。」勾起一抹微笑,他把湯匙放入碗中。「我只是夢到了以前一起上培訓課的我們。」

「小騎士的基礎培訓課?」將空碗拿走,雷瑟接續著問。

「嗯,我想偷偷用法術作弊,結果你出來幫我擋的那次。」

那個時候他們倆人已經熟知彼此的本性,不過對於雷瑟出來幫自己背鍋,格里西亞還是訝異的。

 

「還記得那個時候其他小騎士被我們嚇死了,想說審判小騎士怎麼會幫太陽小騎士背鍋。」

想起當時的狀況,雷瑟忍不住微微一笑。

 

「對啊,大家的表情說有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這樣說著,格里西亞卻突然向前傾身,將雙手摸上雷瑟的臉龐。

 

感覺著那人纖細的手和有些低的體溫,雷瑟壓下心裡的疑惑和訝異,任憑那雙手在自己的臉上游移。

 

「雷瑟,我真的……好想再看看你。」

不停撫摸著臉上的歲月痕跡,他努力的想回想雷瑟的面容,卻跟著久遠的記憶模糊。

甚至連在夢中,那個無比認真的側臉也像是被罩上一層白紗一樣無法看清。

 

屬性架構成的世界裡,總是有些東西無法呈現。

像是顏色、容貌,還有雷瑟現在雙眼裡那濃烈的哀傷。

 

「格里西亞、」

沒有料到那人說出口的話會是這句,馬上就將一切因果串起的雷瑟開口呼喚,剩下的話語卻被放上雙唇的一隻手指打斷。

 

「不要跟綠葉老媽子講喔,不然他又要哭了。」輕輕笑了聲,他故作輕鬆地說著。「雷瑟,雖然這樣說,不過我從不後悔,不管是他還是你,能讓你們好端端的存在在此,是我做過最棒的選擇。」

「只是就還是好想親眼看看現在的你們,一次也好,不然我真的都快忘記你們長怎樣了……」

 

他喃喃的說著,卻不知道在房門口拿著湯藥的艾爾梅瑞把所有話都聽了進去,正單手摀著嘴努力強壓下啜泣聲,而站在他身側的堅石攬住渾身顫抖的夥伴不發一語。

 

「……都老了,沒什麼好看的。」雷瑟輕聲說著,低沉的話語如嘆息般飄散。

「至少我可以笑你們皺紋有多少條啊。」

閉上雙眼,格里西亞垂下手,放任自己的身體繼續往前倒。

果然如預期般,他落入了一個溫暖而厚實的懷抱中。

 

「雷瑟,你們要代替我,多多看看美麗的風景啊。」

 在陷入沈睡前,他低聲說著。

 

 

 

天氣越來越冷,樹林的樹葉在前些日子掉光,剩下光禿的枝幹。

在某天下午,格里西亞難得清醒,一個人靜默了一陣子後突然叫雷瑟把所有人都叫來。

 

他們都知道,時間到了。

 

「先說,誰敢跟著我後面來,我一定不會客氣的,尤其是羅蘭,敢讓我知道你把自己綁上火刑台,就算做鬼我都要去教訓你。」

雷瑟輕輕托著眼神渙散的人,正想出聲告知大家到齊的消息,沒想到格里西亞沒好氣的話語劈頭響起,殺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知道啦,光明神在上,我發誓我不會任意結束自己的生命。」被點名的羅蘭輕聲應諾。

 

「還有你們吼,都被綁在葉芽城這麼多年了,該出去走走了吧?該回老家的回老家、想去冒險的去冒險,不要一直守在這,一個個都變得比我宅啊。」

 

——還不都是為了你。

這樣想著,卻沒人出聲反駁,因為他們知道他自己心知肚明。

 

「其實以前每次被老師教訓、劍術不合格被恐嚇要換人、有些任務太棘手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我都會一個人跑來這片樹林待著。」彷彿想起當時的狀況,格里西亞臉上帶有著懷念的笑容。「雖然時間不長,但退休後能生活在這邊我很開心,真的。」

 

在此刻,他們突然慶幸他的精神力在前些日子已經衰弱到再也無法使用感知。

這樣他才不會看到他們哭泣的樣子,才不用到最後一刻都還在替他們擔心。

 

「你們喔……不用擔心我,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死了……啊羅蘭我沒特別的意思啦。」

他的話語開始變得含糊不清。

 

「還敢說,這次別忘記閉眼睛。」

雷瑟低聲說著,像是怕打擾到什麼一般。

「好啦知道。」

 

感覺溫熱的手撥動自己的瀏海,額頭上被輕輕落下一吻,帶有著無法忽視的愛憐。

雖然完全看不到也無法感知,但他能感覺到許多人聚在身旁的觸感,也能聽見大家顫抖的呼吸聲,甚至可以從飄來的味道覺察出是誰站在哪裡。

香料的味道,是綠葉。

若有似無的甜味,是寒冰。

有點刺鼻的香水味,這大概是大地吧,呵。

 

「謝謝……」

他勾起嘴角,閉上雙眼,輕輕的吐出最後一口氣。

 

魔王總是孤獨的,明明是為了拯救世界的存在,卻被誤以為是邪惡的化身,消化完黑暗屬性還要被討伐。

但自己不僅不用被討伐,還能在這麼多重要的人的圍繞下離去,或許是十分幸福的吧。

 

「辛苦了,我們的太陽騎士長,好好休息吧。」

 

這是他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同時,窗外降下了葉芽城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臭小子,你也太慢。」

熟悉的聲音傳來,他睜開眼,訝異的看著眼前的人。

 

「老、老師?」眼前的尼奧雙手環胸站在自己眼前,整個意氣風發,掛著有些欣慰又驕傲的笑容,像是那年看著自己接下太陽神劍的樣子。

 

重點是,老師的右邊袖子不是空的,而自己不知何時站在他的面前,「親眼」看到這樣的老師。

 

「你、我、欸?」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腦袋一片白。

 

「為師特地來陪你走一程,你就這個態度?!」

 

還沒反應過來,頭上就被重重一擊,在感覺到劇痛和天旋地轉的同時,他也想起了失去意識前的事情。

 

順便想起了,自己的老師早在兩年前就在不知道什麼任務中死亡的事實。

詳細狀況他並不知道,收到的只有艾崔斯特一張特地使用屬性書寫並指明要給他的信,簡略的告知他的老師已離開人世。

 

什麼也沒留下,甚至連一句話也沒留給自己,如同以往一樣,瀟灑離去。

 

「回神了?要走了沒?」

尼奧一臉不耐煩,好像他再不跟著走就要再尻一拳下來,讓他不自覺退了兩步。

 

他也知道要走,可是他依稀聽到背後傳來細小的哭聲,和喊著他名字的聲音。

反射性想回頭,卻被一隻手強硬的扣住。

 

「老師,我……」很久沒有親眼看這個世界、身旁的人,他突然覺得盯著自己的深藍色眼眸格外刺眼。

 

以為自己早就做好所有心理準備,甚至這一年在安排所有事情時,自己都沒有任何一絲徬徨,但一切防備卻在自己老師的面前無所遁形。

 

「格里西亞,死者不能干預生者,他們會沒事的。」認真的看著自己的學生,尼奧低聲說,語氣中帶有著無法忽視的嚴厲。「你做的夠多了,不要人都死了還是這死個性,我一定把你打到讓你懷疑自己是不是來到地獄。」

 

他垂下眼簾,忽略那明明微弱、卻像千百萬根針扎在自己心上的哭聲,用力深呼吸了一口氣才點點頭。

 

「走吧。」

 

遠方傳來若有似無的鐘聲,他知道,自己真的該出發了。

尼奧扣住自己的手鬆開,放上自己的頭頂。

正當他想著難不成這麼快就要被揍時,那隻手卻只是揉了揉他的頭髮。

 

「就知道沒人來帶你的話,你一定會捨不得走。」

 

輕輕地感嘆聲傳來,有著無奈,更多的卻是疼惜。

他訝異的抬起頭,只見背對自己大步向前的背影。

 

帶著強大的氣場和無所畏懼,就像那天交接完後,只丟下一句「我去旅行,敢讓我要趕回來處理你的事的話,你就死定了」便乾脆離去的背影一樣。

 

——明明當時這樣說,但後來不管發生什麼事卻總是第一個殺回來啊。

 

露出笑容,他也跟著跨步向前。

 

 

「老師,我怎麼覺得不是這邊?」

「囉嗦!你走前面!」

「老師你該不會不是在等我,是迷路、喔!」

「太久不見,看來你忘記為師的強悍了?為師馬上讓你想起來!」

「老師我錯了、」

 

 

金黃色的髮絲飄蕩,兩抹白色身影隨著鐘聲和吵鬧的鬥嘴聲消失在一片溫暖的鵝黃色光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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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夜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